春瘟记

城中的杨柳絮忽然就发了疯,白茫茫地扑人脸面,活似雪魂转世。卖青团的老妪在摊前支了纱帐,倒像是给自己张了顶孝幔。

药铺门口排起长队,咳嗽声此起彼伏。穿白大褂的伙计在柜台上排开藿香正气水,玻璃瓶映着日光,竟显出几分琥珀的慈悲。有个戴红领巾的孩童盯着看,忽然被母亲拽走,说是”怕过了病气”。

公园长椅上常坐着个穿夹袄的老头。他总攥着半包受潮的烟卷,却又不点,单是嗅。问他,便道:”春气发了,肺管受不得。”话音未落,倒被隔壁KTV飘来的电音舞曲呛得直咳。

护城河边的桃树开了花,树下却积着未扫净的鞭炮碎屑。几个少年举着手机自拍,镜头刻意避开地上发黑的残红。他们的校服袖子卷到手肘,露出的腕骨还泛着青白,像是未熟透的杏子。

暮色里,收废品的三轮车碾过一地落花。车把上挂的收音机正唱着:”春天在哪里呀——“,电池将尽,调门拖得老长,倒像在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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