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铁口的面包香

B出口转角的面包房，总在晚高峰准时释放香气。那味道经过排风扇的搅拌，再混入地铁涌出的人流，最终变成某种嗅觉上的摩尔斯电码——甜腻里藏着”快来购买”的密令。

最初只是普通的奶香，后来渐渐进化出层次。周一主打焦糖可颂，周三换成蒜香法棍，到了周五就变成全麦吐司的苦味，活像个懂得读心术的烘焙巫师。有回加班到凌晨，发现他们竟在烤葱香面包，那气味凶猛地撞进鼻腔，像记来自碳水化合物的耳光。

穿西装的年轻人们像被笛声引诱的耗子，排着队把纸币塞进收银机。有个女孩每天固定买红豆包，包装袋在她公文包里摩擦的声响，与地铁报站声形成奇妙的二重奏。直到某天她突然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个总盯着血糖仪的中年男人。

最神奇的是雨天。水汽把香味压到地面，形成一条无形的面包屑小径。流浪狗们循着气味在门口徘徊，它们的湿鼻子比人类的嗅觉诚实得多——从来不会为”全天然酵母”之类的招牌停下脚步。

拆迁通知贴出来的那天，面包房搞起了促销。香精加倍投放，甜腻的云团堵住了半个出口。最后那个红豆包女孩居然回来了，她举着手机拍下空荡荡的柜台，闪光灯亮起的瞬间，我分明看见收银台上积着层薄薄的面包屑，像某种文明的骨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