快递柜前的众生相

小区快递柜的屏幕永远泛着诡异的蓝光，照得取件人的脸像溺水的月亮。17号柜门尤其难开，需要先往左拍三下，再对着识别区哈口热气——这秘诀是穿珊瑚绒睡衣的大妈传授的，她取维生素片的动作比年轻人刷短视频还利索。

穿校服的初中生总在放学时段出现。他们熟练地遮挡取件码，取出的却永远是印着”五年高考三年模拟”的纸箱。有个戴眼镜的男孩每周四定时取件，某日突然在柜前嚎啕大哭——卖家发错了版本，他等了一周的”进阶版”变成了”基础版”。

最有趣的是那个总取生鲜的姑娘。她开柜前必要做三次深呼吸，仿佛打开的可能是潘多拉魔盒。上周取到化冻的鳕鱼时，她对着监控摄像头举起烂纸箱的样子，活像法庭上举证的律师。

退休教师老陈把快递柜当图书馆用。他戴着老花镜逐个研究柜门上的广告，有回发现”泰国金枕榴莲”的”榴”字印错了，激动得拍了二十张照片发业主群。第二天物业就贴了告示，落款处还郑重其事地盖了红章。

暴雨那天，柜顶的遮雨棚漏得像筛子。众人挤在檐下等雨停，手机屏幕的光映在湿漉漉的柜门上，竟显出几分赛博朋克的味道。穿外卖服的小哥突然哼起《雨中即景》，跑调的声音混着快递柜的提示音，成了这场数字时代露天音乐会唯一的伴奏。

今早发现06号柜门卡着片枯叶。取件时”咔嗒”的机械声惊飞了它，那飘落的轨迹，与三个月前大妈没接住的取件单一模一样。